藉真人秀擴圈 理想和麵包雙全

Published at Dec 07, 2021 02:37 pm
现实生活中,单纯靠戏剧能不能挣到钱?这是贯穿《戏剧新生活》始终的问题。这部在疫情期间录制的戏剧真人秀里,八位戏剧人一起来到浙江乌镇,在8周的时间内他们在此生活、进行戏剧创作,其间所需的主要资金,都要戏剧人们自己努力赚取。《戏剧新生活》最终在豆瓣拿下9.3分,任意点开一集节目,都有观众在弹幕里表示,自己愿意走进剧场。在今年的乌镇戏剧节上,综艺里呈现过的五出剧目一开票便迅速售罄。参与者们更愿意认为这是「《戏剧新生活》现象」。 相对于影视、音乐等大众娱乐形态而言,戏剧常被划归为「小众艺术」。「有人问我,戏剧做综艺不觉得丢脸吗?我想反问,综艺不做严肃艺术不觉得丢脸吗?」在发起人、内地艺人黄磊眼中,《戏剧新生活》探索的是戏剧「扩圈」的门道,「遍地都是六便士,但他们抬头看见了月亮。(意指理想与现实的关系)」 ●香港文汇报记者 俞昼 乌镇报道 在《戏剧新生活》里,「能不能挣钱」的问题被摆到了枱面上。面对黄磊的提问,赵晓苏直截了当表示「没戏」,丁一滕则心虚回答「我觉得可以,但我还没挣着」,唯一笃定称「能挣钱」的刘晓晔,演了14年的《两只狗的生活意见》,如今人到中年依然零存款。在这个严格限制经费的综艺真人秀里,八位戏剧人要靠自己卖票来实现戏剧梦想。为了凑齐租剧场的钱,他们在乌镇的大街上使出浑身解数,向围观的人群介绍即将上演的剧目,然后拿出二维码,「只要您来看,给多少钱都行」。临近开场,票价从一百元(人民币,下同)一路降至五十元,再降至二十元,「卑微得不行」。但,这是戏剧的现实土壤。 卖票卖足11小时 「回房脚都肿的」 「我现在踏上西栅大街就发慌,生怕又要卖票,都有心理阴影了。」赵晓苏表示,综艺最终呈现的已经很克制了,现实比这更残酷。「只是拒绝也就算了,但有的人满口答应又反悔,留了联系方式说得特别好,演出的时候联系他又装作不认识。」从早上9点半录制开始,每天要卖足11个小时。「回到房间里,脚都是肿的。」 刘晓邑分享了一个真实的笑话。「这次回到乌镇,我跟晓苏在民宿吃饭。我拉开冰柜想买饮料,第一个反应就是看标价,然后看哪个都就觉得太贵了喝不起,又把冰柜给关上了。后来还是晓苏反应过来说,咱们没在录节目,这回能花自己的钱了。我赶紧冲回去,抱了一堆饮料跟他敞开了喝,太爽了。」 综艺录到后期,吴彼说想做一部贴合节目主题的剧,也就是第九期的《一座剧院》。故事的主角皮皮想建一座剧院,好不容易有个商人愿意提供免费场所,可是需要50万元的装修费用。在寻求资助的过程中,投机者纷至沓来,把剧院变成了一条「四不像」的商业街。当皮皮终于靠辛勤工作拥有了一座剧院时,已经八十岁了。 没明星没话题 广告商不愿资助 这个在剧中被设定为「可笑」的想法,其实正是每一位戏剧人的梦想。「这个地方的装修不用很华丽,但是要足够结实。人们走进这里,就像走进教堂一样虔诚。这个封闭的环境,可以隔绝糟糕的天气。他们走进来,也许会开心地笑起来,或者流几滴眼泪。」 「不赚钱仍要做」是戏剧人骨子里的执念,《戏剧新生活》的筹备过程就是证明。黄磊坦言节目是「招商困难户」,「广告商一听没明星、没话题,都打退堂鼓了。」最终,黄磊代言的一个品牌出于支持做了冠名商,其他几个赞助商也是靠人情拉来的。「单纯做一个商业的东西很容易,好好地做一个作品、让它成长,需要点勇气和耐心。」 「节目播出时,有人质疑我,说戏剧这么高雅的艺术怎么能去与线上综艺做结合呢,这是不是一种堕落?」黄磊言辞凿凿地否定了这种说法,「《暗恋桃花源》演了15年,600场左右,按照平均1,200人的剧场算,有72万人看过,这在戏剧行业已经是天文数字了。但《养鸡场的故事》播完第一天,就有上千万人观看!」 综艺助吸受众 戏剧「迎新生活」 内地著名编剧史航在录制「看理想电台」时,把戏剧比喻为一扇隐秘的小门。「很多人永远路过,又永远不走进去。可一旦走进去,就会被那个充满魅力的世界所吸引,而久久停留。」 「现在很多人来祝贺我,说戏剧终于『破圈』了。但我觉得,更理想的说法,是『扩圈』—当更多的受众涌进来时,圈子就会扩大,这也意味着小众文化有机会走向大众。」黄磊记得赖声川在节目结束时对他说,自己终于明白什么是「戏剧新生活」了。「不是戏剧人在这里的生活,也不是戏剧让大家看到了另一种生活,而是戏剧本身迎来了新生活。」 观众 表演如临其境 等票八个半钟值得 「加票,加票,加票!」10月15日夜晚十点半,在乌镇水剧场门口,排队捡漏《倒影》门票的观众在淅沥的小雨中齐声呼喊,他们当中最早的下午两点就在这里等候了。「大麦网上抢不到票,有经验的前辈告诉我,乌镇戏剧节规定迟到五分钟不得入内,所以开场后那些空余的座位可以让给门口的观众,先到先得。」年轻的姑娘身披雨衣,虔诚地祈祷晚上能有余票放出。 在后台,已经换上舞台妆的丁一滕正在与赵晓苏讨论最后的几个细节。这是该剧第一次从线上回归线下,作为导演的他兴奋中带着隐隐的担忧。「室外环境戏剧有太多的不确定性。」丁一滕推开门看了看舞台边围坐着的观众,叮嘱工作人员赶紧把备好的雨披送去分发。「也不知道雨里的灯光投影、音箱效果能不能出来。」他皱了皱眉头。 然而,一切的担忧在演出开始后都消失殆尽。飘落的小雨伴随着变幻的灯光,让整个水剧场充满了一种梦幻的感觉。围坐其中的观众既是看客,也是剧中的村民。「我是你的倒影—我是你的肉体—我也可以是你的倒影—我也可以是你的肉体。」当饰演孤独渔夫的善恶灵魂的丁一滕与赵晓苏相互缠斗时,不少观众甚至能小声地背诵出剧中的名句。 三米高的火堆在人们的眼前被点燃,又在两桶热油的泼洒下炸裂出劈里啪啦的响声,热浪滚滚袭来,让现场的一切都变得如此真实。「值回票价!」那位排了整整八个半小时队伍的姑娘等到了余票,回忆起现场,她仍激动到不能自已。「丁一滕冲向湖边看着自己的倒影,往脸上泼着水,我瞬间感受到了主人公的绝望与冰凉。」 尝试 两个月十部戏 崩溃中获成长 在中国青年戏剧人中,丁一滕算是学院派的代表人物,刚刚从中央戏剧学院导演系博士毕业的他,今年又成为了北京大学艺术学院的博士后。舞台上的丁一滕魅力四射,2015年因一场演出,他被观戏的欧洲戏剧大师—尤金尼奥·巴尔巴一眼相中,邀请其前往丹麦欧丁剧团,成为这所著名剧团建团53年里第一个中国特聘演员。 然而,录《戏剧新生活》的第一天,这位「舞台金童子」就崩溃了。后来,丁一滕在微博里坦言「突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,在干什么,或者说就是一时之间的惊慌失措」。那天晚上,他避开众人,坐在漆黑的河边抱着乌克里里唱了一首《逃》。许多观众对这个场景印象深刻,此时的他们虽然还不认识眼前的小胖子,但他强装镇定的表现令人心疼,「小胖丁加油」在弹幕上刷屏。 「丁一滕不是唯一崩溃的戏剧人。刘晓晔当晚就翻墙跑了,被保安抓了回来。」回忆起「兵荒马乱」的初始现场,黄磊笑着说,节目中找来的戏剧人谁也没录过真人秀,看到那么大的阵仗都很不习惯。「后来我一个个去找他们谈心,我说咱们录这个节目,『戏剧』才是第一位的,所以你们只要好好排戏,展现最真实的一面,就行了。」 根据节目组的要求,八位戏剧人要在两个月的时间排出十部戏,而他们的争论与合作、崩溃与喜悦、艰难与坚持则通过一部部戏剧的构思和排演,真实地呈现给观众。随着《戏剧新生活》的热播,改变也在悄然发生。丁一滕曾在录制期间请假去苏州演出,回来后他兴冲冲地给黄磊发了条微信:「黄老师,牛掰了,满座儿!」 冀抓一切机会 做更多好剧 「我很感谢这个节目,它给我带来了关注,许多观众因此走进剧场来看我的戏。」如今,丁一滕最忙的时候,同日有四部戏在全国巡演,而他的最新尝试——与魔幻艺术家Yif联合打造的《画皮2677》则有了固定的演出场地,在北京驻场上映。「我每天都缺觉,但更多的是兴奋!」丁一滕自嘲「之前被憋太久了」,现在只想抓住一切机会,去做尽可能多的好剧。 戏痴 我需要舞台 远胜舞台需要我 《戏剧新生活》「破冰」后,丁一滕以「戏剧嘉宾」的身份登上了内地另一档综艺——原创音乐节目《明日创作计划》。当被直截了当地提问「是为了卖票么?」时,丁一滕回答得很坦诚:「通俗点讲,我是靠戏剧来吃饭的。而且我并不是一个人,我身后还有一个团队,需要体面地活下去。所以,只要是从戏剧出发,为了戏剧的宣传和推广,各种形式我都愿意去尝试。」 为达角色醉态 喝到酩酊大醉 2017年发生过一件让丁一滕永远都忘不了的事。当时他正在筹备自编自导自演的话剧《醉梦诗仙》,手里拿着参加北京国际青年戏剧节得到的一万五千元(人民币,下同)赞助,还差一笔做舞美和服装的钱。在最焦虑的时刻,上天用另类的方式给了他「帮助」——丁一滕出了一场意外事故,对方赔了五万元,他用这笔赔偿金解决了缺钱的问题。 带着喜悦又悲壮的心绪,丁一滕全情投入到《醉梦诗仙》的排演中。演李白的时候为了达到角色的醉态,他每次都喝真酒,喝到酩酊大醉,然后在谢幕时流泪。「我在怜悯我自己。」丁一滕有些唏嘘,但他随即又坦言,如果再来一次还是会这么选。「我可以把命都搁台上,钱又算得了什么呢?」 不顾导演劝阻 寒冬咬牙跳湖 「小胖丁是戏疯子!」黄磊回忆起《倒影》的「跳水」场景,感慨道,「在创作时,丁一滕觉得分饰渔夫善恶灵魂的两人,如果在缠斗时能冲着水中的『倒影』跳下去,可以把戏推向新的高潮。」然而,此时的乌镇正值寒冬,气温零下,水里冰冷刺骨。黄磊和总导演严敏谁也劝不住,眼睁睁地看着他抱着赵晓苏「跌落」湖中,被捞起来的时候两人的牙齿都在咯咯发抖。 丁一滕坦言,他一直是带着向戏剧之神「献祭」的态度,在玩命折腾自个儿。「很奇怪的,我通过表演把生命中最宝贵、最热爱、最疼痛的东西,毫无保留地拿出来与观众分享,反而从中得到了某种慰藉。」对他来说,剧场有着神奇的治愈功能。「我可以从观众的眼神里看到关心、担忧、温暖,他们给予了我无尽的力量。我需要舞台,远胜舞台需要我。」

Author

KHO


相关报道